注:此篇摘自《少林拳术秘诀》,指的是清代道成年间少林南北派的师法特点.并着重介绍了南派的三大高手。
南北之区分,究以北地为胜,其中有关乎天时地理者,非人力所能为也。
盖以燕赵齐秦之郊,多豪侠奇绝之士,且北地苦寒,生于其间者,筋骨实较南方为强,而饮料食物之中,米麦又大有悬殊。吾尝周历幽燕长城诸地,广漠平原,一望无垠,每至秋冬之交,而南人之初至其境者,已有瑟缩萧索之意,迄至北风怒号,寒飚裂骨,南人之不能撑支,更无论矣。北人则习惯成性,毫无畏缩,虽层冰盈丈,雪花如拳,而鞍马纵横,鞭影自豪。此北方人之筋骨,较诸南人为强健者,乃天演界中之生成的优势,不可讳也。
盖以北地最重镖客,人之以此谋生活者,不可胜数,因其地绿林豪客,所在多有,其中盗首贼魁,亦常有挟奇技异能者,不可以寻常视之。而商贾之出于其途,欲保持其财物者,势不能不顾聘镖客。此等镖客,必须操极精之技术,而后可以保他人之财物与自己之生命,此中精微,洵所谓真实本领,而丝毫不可假借。故凡欲以充当镖客为生计者,平日秘密之练习,先求其普通,而后精其专门,总须择性之所近,力之所能及者,朝夕以求之,必臻乎至精极熟之境,始可出而应镖客之选。此盖由于一生之生活关系,乃以技击一道,为第二之生命,是以操术之精,有非南人所可几及者,正以此也。.
南方技击之术,就寻常论之,似不及北地之多而且精,然有时挺然杰出,其操术之神,造诣之深,玄妙变化之奇,有非北人所能望其肩背者,此亦有故也。
北人筋骨之强,练习之深,得天然上之造就,自不必论矣。然北人虽以筋骨胜,而南人有时造诣所臻,直驾北人而上之,盖南入以灵动神化胜者。其操术之精,有非人拟议所能及。
自道成以来,南方以技击之术,腾声于大江南北者,有三人焉,今述之如下。
一、李镜源之技击术
李镜源,又号“长须李”,湖北省之夏口人,父业木商,故家富于资。少年入塾,于课余之暇,即好弄拳棒,塾师每见而禁止之。李嗜之深,不能已,时年已廿余矣。旋随母赴沔阳省舅氏,途中遇陕人高某,言谈甚洽,高乃陕之技击最著者,相见恨晚。高在沔本业烟商,旋由李邀至其家,朝夕传授之,未逾年而技大进。李总以操术未臻其极为憾,高遂告以陕之三原某寺僧,为斯道圣手,唯不肯轻于授人,若诚恳以求之,或可传其衣钵。李闻之,乃束装往访,至其寺将匝月,跪地三日,僧始为之讲授。今将其师法次第,记述如下。
僧日:佛门只有慈悲度世,未闻练习伤人之技术者。世俗动以技击卫身为口头禅,其实朝夕动跃间,总不能离却袭击他人之念,此念一起,即是意孽,意孽生而魔障丛集,是乃与佛氏悲智交修之旨,大相违背。自达摩师之练身法门传播以来,世俗动以禅地为拳脚之场,俨若空门中必须于入定余暇,用其力于此,不知此乃大谬之见。顾达摩师当日之创此宗法者,亦一时权宜之计,究不离乎灵魂躯壳,交相修养,始克涅槃证果,悟彻真如,并非我佛门中定有此一段初学锻炼身手之功。今子远道而来,专其心于此,其诚吾已知之,但惜不务三宝之皈依,只为身手之是重。我闻之儒书,楚项力敌万夫,终属血气;仲尼朝闻夕死,是何意志?子既入宝山而问碔砆,我且借幻影而指迷津。我闻如是,子其谛听:
(一)欲学技击,先学不动心
人之一身,其主宰全在乎一心。心者,君也;手足者,臣民也。君有乾纲独断之明,而后臣民效指挥如意之势。即儒家所谓“天君泰然,百体从令”者也。
夫技击之练习,无事之时,本极从容,仓猝应变,则气息上浮,手忙脚乱,如是则虽平日技击功深,终觉不能收效于俄顷。此技击所以归功于不动心,能到此地步,技击始有超神入化之境,否则终属野狐禅,纵能具有好身手,究非正法眼藏也。
(二)欲学技击,先学数息
此本道家修养之术,而佛门初步时,亦有此法。盖以世俗多卤莽犷悍之夫,平日稍一动作,则气往上浮,呼吸如抽,如是则其头脑昏愦,不唯耳目失观听之能,而手足亦必无所措。溯其受病之由,实因气息粗率所致,故技击专家,必须使气贯丹田,虽腾跃跳纵,犹能平其心气,而后可以临危应变,操必胜之机。可见气息一功,至关重要,不可以寻常视之也。
数息之功,即不动心之道。盖心与气本属一体,古语所谓“气静则神恬,神恬则气足”,技击臻此境界,而后可称绝技,否则仍不过野道旁门,终难入于名家巨子之林也。
至数息之法,又名调息,道家又称听息,盖以气息由于呼吸,呼吸由于肺部,而鼻为出入之门。凡技击学步之始,先须使气脉沉静,直达气海(又名丹田,小腹下部是也)。而用力之法,先宜讲身体站立,足之前后踏地,挺腰开胸,两手插腰:听气之出入,抛却万念,默记其度数,或由一数至五,或由一数至十,不可记数太多,以免心神昏乱。此数息之法也。
至听息,则其功较数息为深,每于朝夕演习时,从容运使,不可著力。出一掌也,当平肩直腰,若气自肩腋而来,直贯于掌缘五指之尖,静心听之,臂腕指掌间,似有膨胀伸张之意。此外运腰挺足,亦复如是。坐立行动,总以气息沉静为主,久之习养功深,无论如何跳跃,气亦不为之喘促。此技击家所谓下实则上轻,即练气不浮之功效也。
但有一事须注意者,气以顺为要,而不可过于逆制。初学步时,偶于用力猛烈,则气必喘息,切不可忍制以求争胜于人前,否则肺部暗受其损害,必致不可救药。吾见少年人每有此弊,故为之警戒耳。
(三)欲学技击,须破生死关头
夫生死一关,为众生之大关键,亦即佛氏之度世证果无上法门也。又岂仅区区技击一术,所当视为先务乎?今将为子作片义之棒喝,揭出斯旨,不可以玩弄光景之言视之,以重吾之罪。
盖技击之为道,虽属卫身强体之术,而终含有几分克敌制胜之意。质而言之,即谓之杀人之术,亦无不可。如是则生死之一念,愈不可不先破也。
昔有壮士某,为河北之技击大家,凡燕秦楚越诸地,无不知其名者,以其操术之神,实有过人之处。据其自言,亦谓自束发时即肆力于此,性命以之者垂三十余年,平常以为举世无有能敌之者。后以强横逞力太过,被击于兰州之一游方僧,断其两足。今尚流落豫洛间。人有问之者,不敢复言技击术。
询其胜负之道,以筋力论,闻此僧差某壮士远甚。当其竞斗时,一则气息暴狠,欲得而甘心;一则稳坐蒲团,一尘不动,静以待之,乘虚而入,如操左券。此由于生死关头,早已勘破,故临敌制胜,毫无畏怯。可见禅机之为功,又岂肉眼凡夫所能梦见者哉!
由是观之,则破生死关头之于技击一术,实为必要之道。然此事又岂率尔空谈所能见功者乎?佛门之毕生修养,乃以此为究竟证悟。然而缁衣万千,求其于此中勘破尘根,悟彻轮回,而不堕落于游光幻影者,已属百难见一,况君等凡夫,处此欲海茫茫之中,求能超拔乎生死之域,恐戛戛乎其难矣!
子既求技击之臻于绝顶,必须于此道有所得,而后可以神明于法之中,超其象于尘磕之外。余虽知其难,而又不能不以此难为期许者,非故高其说以阻人勇进之心。究余之所望,人自哇哇堕地,而此一大关头,即为吾人归根结果所当知者,又岂仅技击一端,须于此中着力已耶?倘与我佛因缘,由一指而入正觉,斯则余之厚望也夫!
以上乃三原寺僧传授李某之言,此所谓传理不传法者。虽然寥寥三端,谈何容易?李自得此旨,归而求之,如堕五里雾中,后乃结庐于嵩山中,发箧读书,并于朝夕肄习技击术,久之于儒书有所顿悟,乃再诵释典,悉心求禅蜕之学,如是者又十年,遂参悟生死之机,而其技术之神妙精奇,亦为古今冠。后著有《尘技禅机》一书,专阐发此旨,惜其子某不善继述,使此籍湮没不传,良可叹息。前荆襄某寺僧,犹有能言其技之神、术之精者,但以年湮代远,文献无征,遂使此术如广陵散之遗落人间,洵可慨也!
二、滕黑子之技击术
滕本湘之麻阳人,生而有异力。人以其肤黑,故呼为黑子。少年以操舟为业。耽嗜拳击术,每于朝夕暇时,演习不倦,而技乃日进。惜其技多得之于乡中拳师,专尚筋力,而无神奇。滕亦不自知也。
后以舟泊岳阳城下,有老叟某附舟往汉,滕以叟老而有贫状,不取资,且供给饮食甚周至。叟颇感之。滕舟有客四五人,内二客乃油商,挟资财甚多。舟至嘉鱼,猝遇盗,约二三十人,持械蜂拥登舟,滕恃其勇,独立船头与盗搏。盗众内有数人,似亦娴技击,身手颇健,滕有不支之势。适叟在旁,以篙相助,盗遂披靡遁去,滕以此得免。乃知叟为奇士,遂师事之,叟乃尽传其术,滕于是复悉心研究,技更精。
未几,叟去,滕强留之,不可,乃弃舟于妻弟某,而独随叟游。叟曰:“子待余之诚挚,余感激甚深,但愧余技浅,不能益君。子既嗜此如性命,余为君介绍一友,当有所裨助,唯此友现隐于商,往来荆襄间,年只二次。君于秋末时,持余函往访之,必可相见。但友乃少林术专家,粤赣间无不知之者,其操术之神,非余所能望肩背。独性情甚异常人,子宜谨事之,倘遇其怒责时,不可稍存芥蒂,久之当自欢洽也。”
滕记之。于九月中访于汉阳某旅次,出叟函相示,略为周旋,滕日必往候,持礼颇谨。友姓曹,字玉廷,陕之汉升人,父官给事中,没于京。曹遂浪游南北,凡有以技击著称者,虽穷乡僻邑,必挟资访之。后在津沽间,遇智圆上人,乃师事之,尽传其术。师本少林巨子,练习呼吸神掌,垂四十年不辍,能于距离百步外,运掌力击之,应手而倒。常游皖洛间,人均以神掌称之。且娴纵跃术至精,凡崇垣高逾寻丈者,耸身而上,声迹俱无。故上人之技,实于少林别开生面,唯曹性孤介,于人不稍假声色,独与叟甚相得。盖以叟亦关中奇士,少年以文学著称。后经患难,遂无复仕进志,弃家浪游,不求人知也。
曹得函,又见滕性纯厚,举动有任侠气象,乃收之门下,悉心教授,不稍隐匿。滕自是遂弃其少年所学,专攻少林法。且滕素能跳跃,今得曹术,技乃猛勇精进,能作壁上行。而掌力神功,亦较前大相悬殊。曹见其可教,更以流星弹之法授之,滕因此竟于技击一术,集南北派之大成。今将滕自述其平日之师法变迁,及其挟术游于江汉时所经历之境况,记载于下,凡有心习技击者,不可不三复而留意焉。
滕氏曰:余于少年时,虽好习拳棒,不过得之于乡里父老,余初不知其劣,犹朝夕学之不少倦,亦性爱此道,不知其然而然也。但以勤习既久,觉手腕亦颇有力,唯动作时不能免气息喘促之苦。盖因当时只知以手腕用力,每出一掌,必扎腰鼓气,使尽平生之力打出,并顿足拍胸,放声呼喊,一种乡鄙气息,令人不可响迩。但如是练习,久之亦觉两臂增长筋力。唯此种筋力,增长虽速,而消退亦极易。余于彼时,亦不知其消长之故,后经曹师点示解授,并为余言运气使力之方,始知余前者所用功夫,俱是虚力客气。所谓入门已误,竟同江湖卖技者流之使拳演棒,纵使得五花八门,终属外家,不能入名人之眼也。
曹师曰:人身之气力消长,不可求速效。盖以力本生于气,气乃生于血,血强而后气强,气强而后力壮,力壮而后筋骨刚健充实。此一定不可易之道。
夫力有实力与虚力之分,又有沉力与浮力之别。凡未曾练习者,无论气力如何强大,终属浮虚一路,且多偏胜而难匀齐。究其一身论,上体必重,下体必轻,右手多灵便,左手多呆滞,而两足踏地,必前后不平,一身转变,必迟笨而难活泼。此由于不学之故耳。
夫力之于身也,贵乎沉实厚重,活泼虚灵(此虚字与前虚字大有不同,学者当分别观之),而后可以运使周转,如常山之蛇,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也。不学之人,直力甚强,而横力甚弱,发一拳也,其力到臂肘而止,不能贯达于指掌,更不能直透于指尖。可见同一力也,亦岂易言哉!
余未与曹师相见之前,两臂之力,能独手举三百斛之物,不以为怯。自以为筋力强大,世鲜有敌之者。及与师遇,师命余尽力搏斗,以验功夫之程度深浅。余至此遂出其平生所常练习者,以为较试,不谓一举手,师以力轻制之,而余已不能动转。始知平日所用功夫,只可与外家遇,以蛮力相争,或可操胜算,一逢名手巨子,终非其敌,从前未免枉用其力耳。自是遂弃其所学,专习师法,此为余求拳技术之第二时期也。
自从新学习后,师命余先立桩步,挺腰坐马,听气下行,沉心寂虑,两目直视,不许放松,又不许著力。每日朝夕两次,五鼓起身,即站习马步,每次必站立百字(即站时默数一至百之度数)。倦则稍憩再站,度数则由百以增至百五十或二百。唯初时颇不易,稍立即觉两腿酸麻,脚胫无力,不料从师法未及旬日,足即肿胀麻木,几于疲软不克动弹,而从前之刚强气力,减退几尽,而腰更无力。
余于此虽不敢言苦,然觉茫然莫解其故,叩之于师,师为我讲解,谓初学之始,必须换力,习之旬月,俟旧力悉去,新力渐生,此种力量,始能经久不变,始能日起有功,如是而后可谓之为实力、沉力。如尔从前之力,非不大而强也,然终是无用之力。试观乡鄙力田之夫,亦常有两臂能举数百斤者,迨至年齿渐长,而力亦渐退,此其故。由于未经练习,所有筋力,俱浮而不沉,虚而寡实,一与技击家相搏,则其气力不知消归何处。可见气力在于练与不练之分,而练习之道,又在乎得法与不得法,不可忽略轻视也。
余自师授后,朝夕勤苦演习,未尝少辍。初时则力退而筋疲,及经过旬月后,自觉新力生焉。师之术,以呼吸为主,以渐进为功,以神功为究竟。入手之初,先气功,次练足,次练腰,次练手,次练肘拐,次练目,又次练耳,又次则手足耳目交练,而以腾身纵跃为成功之极则。至使用器物,各以其性之所近,如棍,如剑,如长矛,如流弹,如袖箭,如飞刃,认定一物,日夕从事,必须至精极熟,以至于神而后已。故师之授技,须先考察其人的性情志气品格,经三个月之久,始定其收留与否。盖以师择人最严,虽其人之性情良,志气坚,品格高洁,苟无恒久耐苦之心,专一不纷之概,师必不收受矣。师尝曰:凡习一技术,如无必成之志,不如不练习之为愈也。恒心者,成功之道也;专一者,修养之诀也。苟一作而一辍,或浅尝而辄止,见刀而爱剑,博习而庞集,虽有神秘之术,亦终无益而已矣。
滕氏所传练足练手等法,已见前章,无庸赘述。唯练耳一法,造一木架,中悬竹秆,如秋千然,秆头扎一布片。演习时,使竹秆飞动,身背立于竹秆不能到处,以一二寸为度,听竹秆飞动时,其风翕翕然,从耳后经过,凝神静听,身不可动,习之既久,则以后有人与物由侧背击来,闻其风即可躲闪而避让之。此亦少林法也。至于练目,亦与此同,不过转背面为正面耳。然此两种练法,总须时常演习,非旦夕间可能奏功也。
至腾身纵跃术,习之殊不易,若在少年时,专心学之,三年功夫,可以飞腾二丈以上,再久练不辍,更能逐渐增高。此术在道咸间,北方健儿能之者不少,近则滇黔豪客最喜习此技。如吾所见滇黔人士之以此技著称者,已有十余人之多,亦风尚使之然也。其法:先于地面掘一圆径之穴,深度则初时以五寸内外为限,宽则以能容双足为度。演练时,立足于其中,直腰硬腿,向上作跳跃式。每次只可跳跃三五十回,以后则逐日增加,倦即稍息,不可过劳。凡初习时,虽跳跃此五寸深之穴,非半年功夫,难于跃出,因直腰硬足,不易用力故也。至能跳高四五寸后,则逐渐将穴掘深一二寸,如是增加,约至尺余,则曲腰作势,可以飞腾逾丈矣。然此非二三年苦功夫不可,勿宜求速效也。如至跃能逾丈后,再须以铅锡铸造圆瓦形之物,紧扎于腿胫间,每张铅片初则五斤十斤,以次递加,量其力之所及,与功夫之深浅。倘能于左右腿扎紧铅片二三十斤,直立其腰可跳高一尺余之土穴者,则解去铅片,便能飞腾数丈矣。但此总须恒心耐苦以习之,无有不如愿以偿者。滕氏练习此术,自谓朝夕从事,将二十余年,凡船桅高至三五丈者,纵身而跃,即登其巅。
今将滕氏之逸事,略记述于下,而滕氏之奇技侠肠可以窥见一斑矣。当道咸年间,湘人之业木商者称极盛时代,其木料以运至武汉销售者为多。每岁木排之抵汉者,约数千张(聚集木料数百根,用竹绳扎紧为一张,故名木排,每排需十数人驾驶之)。唯以彼时,汉镇泊舟码头俱为川鄂人以强力占尽,湘人几无插足地,故木排抵汉时,只能湾泊于鹦鹉洲上流一带,而下流则不准湘人越雷池一步。偶有误泊者,则必遭川鄂人聚众殴击。湘人不敢与较也。滕氏素以驾木排为业,因挟技击奇术,平日义声颇著,故舟人俱崇奉之。彼时适抵汉,因江水暴涨,木排断缆,流至鹦鹉洲下,川鄂人遂将木排扣留,更聚众欲斗。滕氏乃约舟子中之健者十余人,并慷慨相告曰:吾湘因无泊舟码头,日受川鄂人之欺侮凌践,至于忍无可忍,然彼等所恃者,人众而心齐,故敢肆其横强。吾湘则人虽多,竟以身旅客地,而心怯不敢与较,致日任川鄂人之殴责而无了时,未免为湘人羞。今吾拼此生命,一雪此耻。诸君且随我来,勿庸畏怯,彼等人纵多,只须我一人足矣。舟众闻滕言,皆奋发欲与川鄂人一决。滕即率此十余人,至鹦鹉洲上游,命将木排夺回,川鄂人见滕人少,遂群起持木棍攒殴。滕即腾身而起,霎时间,川鄂人之被抛入江者数十人,余均鼠窜以去。迨次日川鄂人呼群而至,人约千余,滕更空拳出而相搏,当之者无不抛掷数丈外,且奋斗时,人只见滕氏如怒鹘横空,往来搏击,捷若闪电。此役也,川鄂人之被击及抛入江心以死者约百余人,并经控告,官吏以川鄂人以众击寡,先有不合,遂判湘人得直。自是滕氏之名大著,而鹦鹉洲乃归湘人独有焉。(此事曾载杨杏农先生之《江汉琐言》中。)
滕氏又言:弹丸术为曹师之绝技,能于俄顷间发丸三四十枚,疾若飘风闪电,相距百步外,无不应手而倒。且中鼻中眼,丝丝入扣,百无一虚发者。而发丸之力甚强,若中胸腹,虽着衣数层,犹能陷入骨内。此操术之神,非敢阿其所好。在当时南北巨镇,无不知师名者也。
至练习之法,初则择一空旷地,于三五十步之距离,立一宽尺余之木板,朝夕以小石块飞击之。每次以一二百度为宜,久则逐渐增加。唯发弹之用力,以腕肘平横力施放,不可扬手耸肩。盖以扬手高举,则力不能平,弹去必斜。此所以贵用腕肘力,又名虎口力,即所谓暗力是也。初时必不能及远命中,练之既久,功效自见。然尤贵左右手并习,更为便捷。
曹师尝谓余曰:发弹丸之术,并无奇诀异法,只在乎练习精熟,使肘腕得力,积以岁月,熟则生巧,巧则生神,左右逢源,无不随心所欲。且此技效用最大而便,能御敌多人,不为所侵害,故巾帼中亦有精习此术,而救济一时者。可见此事只在乎恒心专一,未有不能者也。
滕氏又曰:吾乃武人,识字不多,故于曹师之微言妙谛,惜难尽记。然余之恒心,坚苦耐劳心,猛勇精进心,实较他人为胜,自得师授后,垂三十余年,犹不敢少倦。曾记师言,谓余所得者,多属外功,后师见余在可教之列,于闲居暇日,辄为余讲解内功。余亦渐有所领悟。唯其语多佛门精义要旨,当时曾求书录一纸,以备时常研习。此内功之津梁也。
后滕氏传授门徒,于外功毕业时,亦择其人而以此纸授之。故记载于此,可以窥见一般也。
(一)解脱功夫
夫解脱云者,乃佛氏明心见性之真诠,岂尘世凡夫一时所能领悟。以技击小术,而遽语及此,未免陈义过高。况此技之宗旨,虽以达摩师为衣钵之祖,然此只可为佛门中人告,而世俗之耽精斯术者,终不免堕入尘障中,而以克敌制胜为究竟之目的,如是而语以解脱,直无异夏虫而语以冰,井蛙而语以海,似觉有自相刺谬之讥。虽然此术之深造,有外功内功之别,既得其外,不能不研究于内,否则终不克臻于神妙之域。吾今以昔得于师者,为子一讲授之,不宜以寻常视之也。
何以谓之解脱?即人生于世,易为五根六尘所缠缚。若不求解脱,则无论操何业,习何术,气质用事,必不免于好勇斗狠,以偾事而殃其身者。此解脱之术,实为此等人之当头喝棒也。夫世人气质未有不备者,况当少年血气方刚之时,争胜逞强时所难免。而又益以技击之术,更足长其骄矜跋扈,一遇不平及横逆等事,鲜有不飚然而起、剑及履及者。故此技击之功,须与身心解脱之法以并进,不可视为缓图也。
佛门十三宗,以禅宗为解脱法之最。盖以禅宗尚超悟,而解脱者,即超悟之不二法门也。吾人既坠生斯世,就极大之主旨,实不能不皈依正觉。解脱世间一切苦恼喜怒忧乐,而顿悟人生之本源,始无负此一身。又安可假佛氏无上宗法,以为微技末术之济?是无异于既入宝山,而徒手空返,假道慈航,而沦沉苦海,未免为佛氏之罪人也。
余之以斯言相传授,其借此而证悟皈依者,已有数人。可见华严净土,各有因缘,常有目不识丁之人,一言了解,便入正觉。世所谓抛却屠刀、立地成佛之语,非欺我也。今子于技击之术,其外功已觉造诣甚深,唯此精神上之作用,不能不假途佛法,以求臻猛狮活虎之境,而圆满其功行。然吾之所属望于世者,究不止此,子其勉乎哉!
夫技击术之所以必须乎解脱者,以此术操之愈神,其害世愈烈,大似非解脱一切之烦恼与气质之备,则道德乖舛,品格斯卑,此解脱法之所以为技术所必要也。然解脱究非空谈所可了,其研求之道,即佛氏开宗明义之所谓忍辱戒妄是也。何谓之忍辱戒妄?曰:技击之所贵,其自修须专一沉静,其对人须温厚和平,苟不守此旨,一任性之所动,则久之必遭天谴。此解脱法所以为斯术之玉律金科也。至如何而后能解脱,自不能不以忍辱为要,以祛妄为归。
盖以俗世人情变幻,立身于社会中,不平之事举目即是,若无忍辱之道,处之殊非易易。佛氏具慈悲度世之愿力,故与众生相周旋,即欺之、凌之、践之、斥之、唾而污之、轻而骂之,其辱虽至于极点,佛氏则以为众生可悯恻,不唯不与较,而反以此为轻减己身之生前夙孽。此佛氏之量,所以与天地同体,人能以此立心,则世间万事万物,只觉其可怜可叹,可歌可泣,有何纷争角逐之足言?此所谓目空万象,悲智双修,此忍辱一言,无论怒也、恶也、憎恨也、烦恼也,暨人间一切逆心忤耳、困心横虑等事,俱可以此为炎炎丛中之清凉妙剂。如是解脱,则一生之受用无穷,此所谓孽海茫茫,获宝筏而彼岸可登也。
戒妄乃禅门之当头喝棒,故内典五戒,首在不打诳语,然此于解脱,究有何关系?非悟彻三昧者,几同隔靴搔痒,莫明其根源所在。究其实,则技之不精,德之不进,烦恼之所以来,皆自妄念之一端而起。苟能于此妄念而克除净尽,则于解脱自有不可思议之妙。
今为推阐内功,而以佛法作造诣之鞭影,知之者则言下立解,若有慧根。不知者则以为假释宗之妙谛,借以神其术。此吾宗所宜兢兢业业求实践之功,勿蹈浮光掠影之讥,斯为善矣。
(二)静悟与无恐怖心
自汉唐以来,读书高尚之士,多好击剑术,而徒手技击之法,研究者实少,自宋时岳武穆传双推手后,于是习之者渐盛。然皆乡鄙粗莽之夫,及绿林强梁之汉,以此为雄长乡里,及飘流江湖之护符。而阀阅缙绅之子,每视此为末术小道,不屑肄习,故史册之间,少有传闻。迨元明以降,此风稍盛,燕齐关洛间,时有以此技称者,然终属强悍尚力者,求其从容儒雅,能为此道之泰斗明星,而数百年来,实未有其人。及至满清入关,华夏沦为异域,忠烈遗民,与夫宗社故老,常有归复河山之志,又惧为满族所得,故有剃度为僧,不忘故国,有遁迹深山,暂易姓名者,各有敌忾同仇之心,遂怀枕戈卧薪之志,乃发扬蹈励,锻炼筋骨,此技击之术。遂有闻人,又知夫血气之勇之不足于有为也,乃参证禅机,冀臻上乘,于是始有内外交修之旨,身心两习之功,其技乃别开一生面,而非复向日之景象也。
以技击微术,而参证于禅悟之机,其造诣之神,不言可知。盖以外功之练习,乃肉体筋骨所有事,而内功之修养,实性命精神所皈依。离而二之,则为江湖末技,合而一之,则为神功极致。唯劣根凡夫,能语于此者,究难得其选。何也?即禅机之在静悟是也。
人生唯生死为一大关头,此关不破,则种种障碍,随之而起。常有技击之功已臻绝顶者,一遇猝然变端于生死呼吸之会,则心胆俱落,手足失措者有之。何以故?即生死关不破故。虽然,生死之为道大矣!不参证又何以彻悟?不静默又何以参证?欲勘破生死关头,总须从静中悟出端倪,此中功夫,谈何容易,然不如是实不足悬崖撤手,断此尘心。
先师尝谓余曰:人到生死俄顷间,而能万念尽空,了无一毫牵挂。此所谓无挂碍,斯无恐怖,则生死之念绝。此禅门所谓“了解人间生死念,便觉当前火自凉”也。
三、胡氏之技击术师法派别
胡某,忘其名,黔之黎平人。父业商,家颇饶资财,仅生胡一人,钟爱之甚至。胡少年即嗜技击术,凡乡里之以拳勇著称者,无不留之于家,款待极盛。嗣见来者技俱平常,不足厌所欲,乃挟资游川滇湘鄂间,亦无所得。怏怏返里,仍日夕从事于此,不少倦。
未几,有游方僧踵门造访。胡出与言,见僧体小而貌陋,虽款待留僧,而不甚重视。僧知之,亦不求去,又不与胡谈技术。居月余,胡不能耐,乃叩僧所长,欲与僧一较优劣。因胡已习此道十余年,于邻近拳师所授者,练习甚精,且富膂力,四境无有能及之者。此次见僧贸然来,又日高卧而不献技,以为江湖卖技者流,思以一较逐而去之。僧笑谓之曰:“君本健者,吾知之甚久,如欲相较,可于夜深人静时,吾与君两人在僻处略一拈手,便可得也。”胡俟至夜,与僧至门前稻场中,嘱家人尽避去。僧立场中谓胡曰:“君勿视吾渺小,倘有何长技,可尽力施来。”胡平日最精于长短腿击,并柳叶掌推印术,至是遂出其极猛之力,欲以一腿倒僧。不谓左腿飞起时,只觉闪烁间,而身已倒于场之东偏,较先立处已相距三丈遥矣。且倒势过猛,胡卧地不能起,僧乃急往扶持,且谢罪焉。胡并无怒意,知僧有异术,遂师事之。
僧曰:“君所习者,其功夫不可谓不勤,然有力而无气,有腿法而无桩法,有手法而无身法,有击法而无眼法。此囿于乡里,无名师益友互相研习之故。余不远数千里,踵门相就者,感君义风侠骨,将有助于君,幸勿遐弃也。”自是胡师事维谨,僧亦尽所长而授之。
僧本滇人,随父宦浙中,父殁,遂被其仆卖于闽某宦家为奴。年渐长,逃匿少林,遂递度为僧,释名一贯,为觉远上人高足弟子。初时与众僧同习技术,因体魄弱小,膂力颇劣,侪辈多轻视之,一贯乃于夜深人静时,独自练习,并于呼吸法研究最勤。未半年而功进,力亦加强,同辈惊服。后觉远游桂林,遇马士龙,于阳朔授徒,名震遐迩。士龙与觉远本同学契友,遂留觉远驻锡于净云寺。斯时门徒中相从者,约五六人,而一贯技最精,又朝夕勤苦自修,专练一指之力,且习久生神,能于隔板壁数层,以食指插按,试贴身验之,颇觉力透肤疼,倘插按过力,而皮肤显青紫痕,久之则筋骨亦为之牵痛。此神功绝术,由于专心致志以练习之,始克臻此。后士龙知一贯得少林秘术,而又具大愿力大智勇,洵可继衣钵者,遂亦以神拿术,及内家气功、玉川剑术,尽秘授之。由是一贯以少林派而兼习内家,遂为此术巨子。数年觉远上人与马师先后逝世,一贯乃游黔中,因闻胡某有访求名师之举,知必精心于此道者,欲见其人,以为传授绝学计。今睹胡师事谨,而人亦朴厚纯良,求术甚专,乃悉心为之讲解指示,并为之剖析近世南北派之师法变迁,及江湖所谓内外家之同异精粗。凡一贯师所知而精者,无不倾心以教。胡亦视师若父,供给不敢稍懈。凡师所传授之术,更视为玉律金科,性命以之。至是胡之技击术乃大进。
后又同一贯师挟资遍游北方,燕晋秦齐诸名都大邑,无不游历殆遍。至一地,必访询其中之精于此道者。故至今南北名区,凡有深知少林宗法之士,均钦仰胡氏不置。顾胡氏家本素丰,因好结交,未数年遂中落,后返里,以黔中绿林最多,凡他地之往黔运售烟土者,常遭劫夺。胡遂出为镖客,以保护商旅。凡绿林之巨魁酋首,闻胡在其中,即不敢劫取锱铢。胡因是每岁所入颇丰,家亦渐裕。唯当时远近闻胡名,皆欲执贽为弟子,一习其术。而胡择之最严。时川中某盐商子,挟资巨万,登门求受业。胡见其人有骄暴气,峻拒不纳。胡于呼吸术颇得其中三昧,故年八十余,而鹤发清姿,无龙钟之态。其门徒中之能传其术者,以杨独眼、马北雄两人为最,后杨则在湘黔之交,如五■辰元一带,设场授徒,一时少年英鸷之士,归之如鹜。马则游川蜀,以飞腿著称于荆夔益渝间,至今成都等地,犹有传其衣钵者。
兹将胡之技击术练习次第,记述于下,为后学告焉。
入手练习之法,先站立马步,习气功。每日于凌晨黎明时,于空旷清幽之地,向东方日出处,先尽力将胸中秽气吐出,再用力吸纳新空气。初则吸纳以七度、十四度,渐次增加至四十九度,或八十一度为限。
吸后即徜徉游憩一二刻,则习坐马桩。顾坐马桩者,即乘马式也。习时初则默数字数,由一至四九,如腿酸足疲时,渐停息片刻,再如前站习,久则腿力渐强,酸楚少减,至精熟则站立一二时,亦不觉其苦也。唯站立必须直腰挺胸,睁目平视,以左右手插腰肋间,听气下行,使直贯丹田气海耳。
站立既久,自觉气能下贯而不上浮,则进习手运法。习时则于站立马步中,将插腰之手左右上伸,平肩一字伸,双手前伸、下伸,开弓式左右伸,如是由七度以至四九度,与前无异。倘有疲倦,立即停止,为习此技击术之无上妙诀,不可不谨记。盖以筋力之增长,总宜由渐进而不可由猛进:猛进则不独于身有损,且难于神化;渐进则次第呈功,盈科以达,筋舒血畅,既无意外之损害,迨至精熟,其力有不可思议之神通。此非过来人不能知也。唯最宜注意者,即恒久不辍,专一不杂,此为万事成功之根源,而技击术尤为必要也。
手与足既觉气充力壮,然后再进习身法、掌法、眼法、趋避法、进退法、纵跃法、腿法、借力法、变化法、打击要道法。此等法,前章已言之,兹不赘及也。
胡氏平生之得力处,则在双推手。胡氏深明一贯禅师之秘诀,于朝夕练习此手。与他人异者,即演习时必须子午桩,且矮马开步,使运腰力,起坐伸缩,左右回旋,与两手指掌相印合。如是则周身之筋骨活泼,且力自气海以达于肩腋,而吐放于指尖掌心间,迨练习既久,一身无不得力处。如与敌遇,任击何地,而手足腰腿肩拐(即肘拐是也)皆可相应。此所谓生龙活虎,矫健不凡者也。胡氏于双推手外,又变而为阴阳牵缘手,长短分龙手,左右夹马手。种种变化,虽觉不同,而其主要,皆由双推手转变而来。
后胡氏从一贯禅师游,知手法虽多,其得力总在专而精,手法愈单简,愈切实有用,只须深知用力之方,与练习之精,及至临场遇敌时,始可操制胜之权。倘平时不于专一上用力,是本实先薄,纵使于各种手法,演得五花八门,猿惊蛇跃,仍不过如江湖卖技者之弄巧作态,终属下乘技术,不足经高手之一瞥。此胡氏深造自得之语,真可为此道之金针宝筏也。
胡氏自经一贯禅师点解指授后,乃尽弃其平日之习枪弄棒等术,专肄习于气功神化之学。初尚骛博矜力,迨内功三昧,渐渐彻悟,乃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日夕所孜孜不倦者,于气功外竟专肆力于一指,久之遂臻神化之境,为少林别开生面。
胡氏为人,平生有过人者,即有恒与专一。自一贯禅师圆寂后,遂变师法,三四十年中,运其精力于一指。后游川秦,所遇名家巨子,皆为胡一指所压服。至今川中与湘黔交壤各地,每谈及胡之技术,犹有津津乐道之者。因其一指之神通,有不可思议之妙,其技术精微,洵令人不可及也。
其练习一指之法,仍不过用双推手、牵缘手等式,唯变掌法为指法,用力之处,与演双推手等无异,总须使一身之力,由丹田达肩窝,再由肩窝,而吐运于食指之尖。据胡氏言,谓当初习此二三年,虽觉一指稍为有力,然仍无何等功效,但不肯中途辍止,遂不问其成功与否,只知朝夜使运,专心作将去,及至十年经过,渐觉一指如铁,周身之力,皆贯注之。偶与人搏,试以一指御之,当者则披靡。因是知一指之效,其力胜于拳掌万万。古语所谓“一指之力,可以搏千斤”者,真无愧也。
胡氏自十年后,更精进不已,始则用双推手而变掌为指,继则不用双推等法。每日用左右两食指尖,伸直而按于墙壁上,足自后退,身向前扑,如是则两指受力。初时以身扑攒二三十度,指力似觉不能支,因身重而指力微也。迨经过三十余年,日习而不辍,则更进一法,用两指尖著地,直身蹲伏,以首向前攒扑,如虎之伸腰式,如是则两手之受力甚重。唯因练习既久,两指若钢锥插地,毫无屈曲痛苦之状,虽以身蹲伏,连扑攒数十次,尚不觉其困。至此境界,其神通真不可思议矣!
胡氏之指法,即北派之铁牛耕地式也。氏于一指功夫,其猛勇精进,已令人可惊叹。然氏犹不以为足,更于一指插地演习外,且犹殚精竭神于印指。盖印指者,即一贯禅师之秘术,不肯轻于授人者也。氏自得师传后,先本惊师为神授,谅非人力所能及,迨至自己之指力功效略见后,始知天下技术,无不可习而精者,遂以此为专门绝技,日孜孜而不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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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顶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