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刚学武术时,看了徐皓峰的《逝去的武林》一书后,我立刻就成了徐皓峰的粉丝。后来又看了他的三本书:《武士会》、《道士下山》和《大日坛城》。这4本书我都是看了好几遍,为什么我没反复看他其它的书呢?因为这几本书中都有一些拳理拳论,我是当做拳术秘籍来反复看的。我习武时间越久,就越能看懂书中更多的东西,越能从中得到启发,我对其中提到的武术相关的理论深以为然。
徐皓峰在接受采访时说道,想把一些拳理通过小说的方式流传下来,但是他又不强求更多的人都能理解他所说的武术境界。他只是看似随意地、半真半假地在书中偶然说了几句拳理,这些拳理中也夹杂着夸张想象的成分,因而容易让人觉得是在怪力乱神,很多练武术的人也把他的话看成胡言乱语或就是文学创作。他高傲而珍视他的拳理,如果你能受益那就是你的了,好东西你要无视,那么他也不屑于解释,不屑于要获得你的赞同,更不会去为求得别人的赞同而进一步详加解释。如果你嘲笑他不懂武术硬要装大师,他也不会争辩。
他的这种只是道出,并不解释的风格也延续到了他的电影里。在他执导的《倭寇的踪迹》中,舞女用一根船桨、隔着门帘守住船舱门就打晕了所有想要进门的武术高手,徐称它为”如影如响“。最后两高手对决,手持长刀两人对持绕圈好久,最后却是很简单的一下就决出了胜负,打斗场面非常不好看,根本不像其他武侠电影中的高手风范。徐想在电影中表达出他所认可的武术和武术意境,但是他的武术见解现在能理解的人在练武者中也是少之又少,更不要说是普通观众了。自然,他的这些用心来表现武术本质的地方,在观众眼中就是莫名其妙。自然也就没有电影商让《倭寇的踪迹》在电影院大范围的播放,只有极少的粉丝或练武者才有兴趣在网上找出来并且坚持看完。老实说,本人对这电影中的这些好像隐含这武术奥义的地方也不是特别的能清楚理解,只是一种觉得懂一点但是又看不清的好奇心驱使着我饶有兴趣的去看这电影,就像在山中跟踪一只躲躲藏残的兔子。如果硬要我解释这些情节的道理,我也能说一些,但是可能我以后说出来的又是另外的话。武术理解和境界就是这样,不同时候可能有不同的解释。
目前的武侠电影能让我去电影院看的也就只有改编自徐皓峰小说的电影了,因为只有他的小说中隐藏着真拳理,其他武侠电影就是为了摆酷好看了。《一代宗师》我去看了两遍,整个电影很有武术意境,演员的动作也都受过专业武者的训练。《道士下山》本来想去看,但是没有空余时间。电影早就下线了,近日才在网上看到。电影也就是借用了书中的人物名称,剧情做了很大改变,凭空搞出了二人共同修炼的日练月练来作为噱头,成为片中的重点。而日练月练在书中只是随便提到的一种修炼方法,几句话而已,陈凯歌导演不知怎么就要搞出了男男共同修炼的情节。当然这一点已经有很多人吐槽了,不多说了。我关心的是电影如何表现书中的武术情节和意境。当然要是没有表现出来的话,也是导演自己的考虑,和徐没有关系。这不是徐自己导的片子,他也拒绝对这部片子发表看法。
《道士下山》开头王宝强和师兄弟的打斗,对于我而言的确是没有任何亮点,此时的王宝强根本就看不出是一个高手。第二个武术镜头是宝强到了范伟家早上起来练了几下太极,身带手,招式做得行云流水,倒是符合拳理。宝强连用勺子搅拌粥时也是按太极规律来,体现了练武生活化。练武必须得生活化,先让武术的身形规矩和运动规矩都成为下意识,行走坐卧都是练拳,然后才说得上应用武术的习惯去技击。练武有成者,必定会在身形、动作和气质上异于常人,这就叫范儿。跳舞的有跳舞的范儿,唱京剧的有唱京剧的范儿,也是同样的道理。练武的进步不是简单的练习时间的积累,很多在公园里练太极锻炼身体10多年甚至几十年的人还可以说连太极身形要点都没做出来,更不可能技击了。武术的进步是在建立在严格按照规矩练习的基础上,规矩就是那数字前面的1,时间是后面的0。不是见个老人练拳,他就是高手。有些人喜欢忽悠,说什么拳丑功夫棒,说什么高手看着和常人无异,个人认为完全就是在忽悠人。本人看来没有丑的拳,只有打拳打得丑的人,身体极度和谐柔顺就是姿势再怪异的拳或再不花哨的拳那种气质和韵味也在,哪怕不懂武术的人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练了多年拳,身体上连一点练拳的规矩都没体现出来(身形架构的改变和动作的合规矩),也能说是高手么,我只能呵呵。
片中第一个我认为的亮点是宝强想教范伟练小周天,为了显示自己的功夫,宝强扔了一个葫芦到水面上,单脚站到了葫芦上,摇摇晃晃却没倒。这个动作可是绝对高手才能做出来的,这里不讨论轻功是夸张的,就说这葫芦在水里会翻动摇荡,稍有不慎就从脚下滑开了。随时保持对葫芦动向的洞察就是太极功夫听劲的高级表现。此时的宝强就俨然一个高手了,和前面与师兄弟的打斗比起来天差地别,也许他的师兄弟们也都是绝顶高手吧,呵呵。太极有用手把葫芦按在水里练听劲的练法,这里做了适当夸张。
下一个亮点就是赵心川隔山打牛打坏了屋里挂着的锁,进入了宝强屋里,宝强不信有这种神功。于是赵心川演示了一下,把鱼缸中的布景打成了粉末,而玻璃鱼缸安然无恙。太极传说中早就有隔山打牛的神功,但是无人能重现了,我也是姑且不信。但是后面才是我要说的重点,赵心川教王宝强要诀是无名指要松。这几个字就是武术中的一个要诀了,试过的人就知道,我第二天开始就尽量按照无名指要松来练习了。这要是在练拳者把武艺视若珍宝的清末民初,这句话就值很多钱,现在就当做电影中的儿戏讲了。徐在小说中写到,一位形意拳武术高手说用一句“不学鸡爪学鸭掌”就可以找个喜欢武术的富翁换30万块钱。这些筋骨松紧的调节要诀在过去就是非门内人不能得的。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练武的都听过。
这隔山打牛,电影中的名字叫“九龙合璧”,也就是寓意把全身所有的劲道、神气都集中起来发出去。武术说发劲需要找到劲路,也就是劲力在体内的通路,这通路在体内延伸,是不是可看成一条龙呢?然后宝强想学,赵心川脱了衣服让宝强看后背。这内家拳的发劲在于全身极致的协调运动,脊柱和背部肌肉的变化会体现出是怎么运动的。理论上看到这些运动就会有所感悟和启发,但是实际没这么简单,不大可能一看背就能学会,有所启发也是武学进展到一定阶段了,也许电影中宝强这种高手可以收到启发。不过也是展现了内家拳的一个练习特点。此处的镜头时间很短,电影中人物也没有进行任何的解说,一晃而过,很容易被忽略。
演赵心川这演员,就是演电视剧版李小龙的那位,身形及颈肩背都有些武术人的架构,即溜肩、平锁骨、圆背。要是换成其他没练过武的演员,估计更是难以表现些许武术的内涵了。赵心川发出这一招时,出的是双掌,为啥不是双拳呢?也许只有动画片里发大招时才会是“天马流星拳”。掌一立,立刻就把整个手臂和背部牢牢的固定在一起了,从而身体发出的劲力能直接传到击打对象上,前面提到的无名指要松,就是调节这个架构的。由于身体结构决定了,握拳不能最大限度的把身体的劲力传导出去,这是物理性质决定的,早就有拳谚“宁挨十拳,不挨一掌”的说法。用掌是武术的一个特点,要是碰上对方出掌来打你,那么你就要注意了,他是学过武术的。出拳是人不用学就能做到了,而出掌是一种需要学习的技法,要不各位想想你们没练武前打架除了扇耳光外出过掌么?
随后赵心川和他师傅(元华)打斗时的武打设计是精彩的,但肯定不会是徐的风格,电影中这种武打设计也是为了迎合观众的视觉需求,对于我却没有啥意义。元华是一心想要至赵于死地的,元华最后用伞尖从背后偷袭刺死了赵。但是开始时元华却如拳击般的几拳打到了赵的脸上,又把赵打飞了出去,结果打了很多招,赵跟没事人一样。而徐小说中的高手对决则是挨上一招就结束打斗了,没丧命也不会再有打斗的能力了。武术发展到整力拳阶段(如形意拳、太极拳、八卦掌、八极拳),高手的抗击打能力是再也抵不住高手的一招重击了,不会挨上几下还一点儿事没有。我相信中国武术来源于战场,来源于兵器格斗,从冷兵器战场上退下来的军官或百战老兵,放下了兵器,但是兵器对决的习惯深入骨髓,还是用兵器取决的策略来空手对战,结果发现仍然很好用。居然抗不住整力拳一下,那么就是全心全意先控制对方的手,在别人不能打着自己的前提下,找空档来一下重击,不会你给我一下,我同时打着你一下,来个同归于尽。这点是有别于目前的擂台格斗的。形意拳有“脱枪化拳”直说,八极拳也说来源与大枪术,因此这两种拳都是直线进击,快速进身的特点。
到了郭富城展示“日练月练”的成果时,就看见郭的动作瞬间就成了光速,如拥有停滞时间的能力,对手根本不可能会有反应。这当然是导演把武者修行的成果演绎到了极致,不过电影中“日练月练”的目标的确是像猿猴一样敏捷。徐的小说中也把修炼身体的基本素质作为一个最主要的追求。徐小说中,有一个反面高手说道:“近年我总是靠经验和技法赢人,因此感到很不安。”为啥不安呢?因为他的反应速度和力量已经没有压倒性优势了,如果碰上一个基本素质出众的对手,哪里还有使用技巧的时间。可见徐小说中多么追求身体极度协调迅捷。武术练习本来就是使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协调,动作越来越快捷灵活,这是不同武术门派的共同追求。
最后一场武打的结果是张震用大枪挑飞了反派的小汽车。首先我要指出的是,小说中张震这个角色使用的是大枪,电影中的的枪太短,说是花枪又太硬,虽然看起来很结实却长满了节疤,估计是为了显得古朴好看。何为大枪,就是用超过3米长的整棵白腊杆做成的,手把处粗如鹅蛋,枪尖处粗如鸡蛋,坚硬而可抖动,沉甸甸非常压手,全枪没有一个节疤,要不可能影响整个大枪的强度。枪为百兵之王,大枪技自古就是辅佐帝王的技艺,骑在马上,身体劲力通过大枪放大后可抽翻一匹奔腾的烈马。正是因为大枪的弹性,才能把人的自身劲力放大。拳谚有云“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大枪对决简单直接没有花招,就是“拦拿扎”,战场上检验出来的,这么简答的招式要练的胜过其他人,自然要下很大功夫了。没练过大枪术的,拿一杆枪对上一个练了一辈子大枪的人那结果自然不用说,电影中旁白到,张震用一根晾衣杆解决的70多人。估计当时也就是有70多人,要是有一百人结果也一样。但是如果张震没拿着这根晾衣杆,那肯定是另一个结局了。空手打,累也累死,也没长杆来放大劲力,不能一下解决,还容易被人缠抱。小说中挑起轿车后,这个戏子的小腿骨都骨折了。到底能不能用大枪挑起小汽车,我认为还有可能的。因为借助了大枪这个强硬而有可弯曲的工具,第二个原因是普通人永远想不到天赋异禀的人有什么能力。我们看看举重冠军,也是普通人训练后就可以举起400多斤的东西,要不是现在有电视可以确认,别人对练50斤都举不起来的我们说有人能举起400多斤,恐怕我们是不会相信的。对于一些现在无法看到和重现的武术趣闻,我是选择姑且相信,有一个美好的境界可以憧憬和努力未尝不是一件乐事。好了,写到这里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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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