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还有个误解,认为传统武术平时的套路练习,就是为了掌握更多的招法,实战时靠精妙纯熟的招式赢人,持这种看法的人,都是中了武打片的毒了。一些武打片在生死相搏时,还不忘念念有词,报出一招一式的名称,用此招解彼招,以此拳破彼拳,外行看着固然热闹,但在内行看来,纯粹就是扯淡。
形意拳大师车毅斋先生回忆说,他年轻时力大气盛,招式记得极多,用起来既快又熟,每逢与人较量时,看别人出何招,立刻用对应的招式来克制。这种法子遇到功夫一般的,还真好使。但万一碰到个硬茬子,就不灵了。当他看人家拳脚袭来,赶紧用招式去破解,结果还没到其身,人家又变了招。自己旧力已出,新力未生,再想变招应对就来不及了,如此进退失据, 难免败于敌手。
像这样以成法固式与人相较,只是初级功夫,真正有了成就的高手,临敌上阵,根本不受定式成法的拘束,或拳或把,望着就有,所谓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拳无拳,意无意,无意之中是真意。听上去好像很玄,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一点就透。练拳不是为了练招式技巧,而是通过招式训练出身体的协调性、敏感度、以及反应能力,再把这些变成身体的本能,如此而已。
这就要求平时练拳时,要存着意,假设敌手就在手足所及的地方,如狸猫扑鼠般,伺机而动。你一进步子,他不退步,而是抢你的左右边路。你一退步,他便直闯中门,拳脚不离你的胸腹和两肋。拳谚说,遇敌好似火烧身,意思是要把敌人想像成一团呲呲燃烧的火把,火星子随时都会溅到你的身上。练拳时存了这个念头,意识自然会极度敏感,一动就是一激灵,反应也就出来了。
举个例子, 我平时走路比较急,有一次刚到大楼的拐角,迎面突然闪出一个人,相距连一尺都不到,眼看就要撞上了。如果按照理论上说的,应该是眼睛先把看到的信息传递给大脑,由大脑做出判断,再把信号传递给肢体,肢体执行大脑的指挥,做出具体反应,但理论和实际往往是两码事。
当时我正想着别的事,眼光是下垂的,只看着脚前的路,忽然感觉到迎面出现一个黑影,这时正常行走时刚准备抬起换步的左脚立即踩实,就变成一个细碎的小垫步,身子就向右斜闪出去避开了,这就是敏感和反应。因为平时的训练,已经把这种敏感和反应,变成了身体的本能,根本就不需要大脑参与去做出判断。当年八卦掌宗师程廷华曾遭人持刀暗算,刚感觉背后异常,身子一缩便跃出一丈开外。外行人听到后会把这当成神话,其实这是功夫。功夫都是可以练到的,关键是看能否吃得了苦,有没有恒心和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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