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交这种事,当事人才更清楚,外人看个热闹。但曾经亲近的师徒,绝命相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不管结果如何,还是会有所心痛吧。
01
郭德纲跟他前徒弟开撕了。
郭德纲说:“曾用云字艺名者二人,欺天灭祖悖逆人伦,逢难变节卖师求荣,恶言构陷意狠心毒,似此寡廉鲜耻令人发指”,自己要“清理门户”。
曹云金则执笔反击,洋洋洒洒写了六千字,爆尽小料,说尽委屈,直言“做个了结”。
自古夫妻反目,兄弟不和,师徒开撕,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吃瓜群众云里雾里,只能跟着看个热闹。而至于结局,无论哪一方胜出,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相爱之后的相杀,谁都不是赢家。尤其在这个雁过留声的时代,两人曾经高调示好的亲密师徒影,翻出一张就是一个打在脸上的巴掌。
就像鲁迅先生在《狂人日记》写的那样:
“吃人的是我哥哥!
我是吃人的人的兄弟!
我自己被人吃了,可仍然是吃人的人的兄弟!”
我骂你寡廉鲜耻,那我也只能承认,我曾经和寡廉鲜耻形影相伴;你骂我猪狗不如,那你也只能承认,你曾经和猪狗不如一起亲密无间。
都说撕逼见人品,我们在意图揭发别人的同时,往往首先暴露的就是自己。
这是一种残酷的悲剧。
02
我师妹有一回找工作,面试一路过关斩将,但最后关键环节,人事科主任忽然问她:“你之前的公司怎么样,为什么辞职?”
这时候,我师妹只要含含糊糊敷衍一下就好了,可她偏咽不下一口气。因为之前公司确实对她太坏了,病了不给病假,加班不给加班费,辞职报告打了半年,最后一个月的工资还押着不给,总之让人想起来就窝火。
她立刻把那家公司撕了个稀碎。
结果可想而知,面试官才不会去替她主持正义呢,他说:“既然那家公司这样不好,你怎么还在那里待了三年?”
师妹一时百口莫辩。
她没有想到,三年的雇佣关系,已经使她和前公司成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荣誉共同体。她否定它的时候,也不得不否定自己。
你说之前的公司很差劲,人家听了不仅不会同情,还会想:“在这样差劲的公司里待过三年的你,想来一定也比较差劲吧。”
这样的神逻辑我们不是还有很多吗?比如“一个巴掌拍不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师妹觉得很委屈,也很无奈,这个世界从来就分不清青红皂白。
虽然后来她依旧不会逢场作戏,但她终于学乖了,在自己的履历里,硬生生抹掉了这三年的工作痕迹。
03
雷雷和芳子,曾经是我们小圈子里的一对恩爱夫妻,后来离婚了。
离婚之后,雷雷和芳子只能单独出现在我们面前。雷雷来的时候,几杯酒落肚,忍不住指责芳子怎么不孝敬公婆,怎样爱占小便宜,说得声情并茂插科打诨,不亚于单口相声。我们再看芳子时,眼神就有点疑惑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芳子听说之后,变本加厉地回击雷雷,从他七天洗澡不换内衣,一直说到跟小姑娘的暧昧聊骚,闻者无不目瞪口呆。
你拆我的台,我就砸你的场子,两个人愈演愈烈,较着劲儿地要置对方于死地。
就在俩人要把床帏秘事不良癖好,都抖落出来的时候,我们赶紧把他们都屏蔽了,并且说:“看样子,这俩货都不是好人。”
说的时候,我们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因为他俩曾经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曾经跟这俩“都不是好人”的人做朋友,这事儿有点尴尬。
不过作为旁观者,我感触也很深。
能伤你最深的人,往往是曾经和最亲密的那个。你最不设防的那个,可以是你的亲人,也可以是你的死敌。
因为知道弱点,所以招招致命。
相爱过的人一旦开撕,不死也得扒层皮。
04
古语有言:“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
魏晋时期,“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崇尚老庄无为思想,以打铁为生,自食其力。而他的朋友山涛却而不能了解他的志向,竟然向当时的执政者引荐嵇康做官,嵇康一怒之下,决定与山涛绝交,并写下了一封《与山巨源绝交书》。
这封书信,可谓是朋友绝交的典范。
《与山巨源绝交书》全篇一千多字,直言前因后果是非曲直,通篇口称“足下”,毕恭毕敬,无一恶语,像“欺天灭祖”、“悖逆人伦”、“寡廉鲜耻”这样置人于死地的言辞,更是无迹可寻。
读过这封书信的后人,都能很清楚地看到,嵇康和山涛绝交,不是因为有什么利益上的瓜葛,而只是“君子道不同,不与为谋”而已。
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江湖好见面。后来,嵇康因其过于潇洒狂放,终于惹怒了司马氏集团,被下令赐死。当时,嵇康母亲和妻子均已过世,膝下幼子无人抚育。
而嵇康在与山涛绝交多年之后,也终于理解了山涛的苦心,于是他临刑之前对儿子嵇绍说:“有你巨源叔叔在,你就不会无依无靠了。”而事后,山涛果然竭尽所能,把嵇康的儿子抚养长大。
一场惊天动地的绝交,不仅没在两个人的历史上都留下污点,也没断绝两人再续前缘的后路,堪称完美地绝交。
老郭有句话,说:“我挺厌恶有一种人,不明白任何情况,就劝你一定要大度的人。这种人你要离他远一点,因为雷劈他的时候会连累到你!”
绝交这事儿也是一样,我们不是当事人,不明白当事人的委屈,很难劝哪一方大度一些。
人生在世,谁也不能平白无故去要求谁高尚,要不就是道德婊。
只是,有时候吃瓜群众也会忍不住感到心疼:要是那些曾经相扶相持的人,这辈子都不再有相杀的剧本,那该多好啊!
何必非要咄咄逼人,逼得对方走投无路揭竿而起呢?
毕竟曾经那么亲近的人互撕,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有所心痛吧。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再见。给对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留一条路,才是正确的做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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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琼芳